牵念黄鹤的故乡

◆李康美

突然之间，武汉就成为亿万网民的热搜，一场疫情，让武汉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在这些令人窒息的日子里，我也不时地想起我和武汉的过往。我第一次去武汉，已经是33年前的事情。1987年的春夏之交，我忽然收到来自武汉大学的邮件，面对那份还未拆封的邮件，我满脑子都是困惑不解——武汉大学来信有什么事情呢？阅读邮件，我这才感到喜出望外，通知上写得很清楚，武汉大学作家班继续招收新一届作家学员，根据中国作家协会的推荐，我也是应试对象之一。后来又经多方询问，我才彻底弄清楚，因为中国作协刚刚召开了全国青年作家代表大会，现在适逢武汉大学作家班招生，这就从各省青年作家代表名单中推荐了一批应试人员。说是考试，其实对于作家班来说也没有过多的科目，但是通知还有考试科目和复习纲要，我这就开始了应试准备。

那时，我只是在书本上知道黄鹤楼的遥远和诱惑。大概是6月的某一天，当我踏进武汉大学的校园时，立即就感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这才知道武汉对于外界的诱惑并不仅仅只是黄鹤楼，起码这一所大学的校园，也属于非常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观。武汉大学整个校园都坐落在一座山坡上，那座山叫珞珈山，山下又濒临着美丽而浩瀚的东湖，虽然这时候已经失去了校园中樱花季节的视觉盛宴，但是武汉大学的整个校园却又掩映在夏天的繁茂中，各种各样罕见的树木，各种各样罕见的花草，无不展现着她独树一帜的美丽特色，让每一个初临者都如同步入了仙境。各种建筑，或者是中西合璧的经典，或者是古色古香的宫殿式，又如同步入了辉煌而绝妙的另一个世界。上届作家班也有我几个朋友，从他们那里，听到了对武汉大学更多的赞叹，诸如，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学之一；诸如，她是近现代中国大学校园建筑的杰出典范。由于马上就要考试，我并没有在校园里认真仔细地走一遍，即便是那样的走马观花，也足以让我久久难忘。遗憾的是，匆匆地进入校园后，我只是在武汉大学的招待所住过两个晚上，第三天上午考完试，又匆匆地离开，后来就没有机会再次造访。从武汉回来后，我又接到西北大学的考试通知，原来是西北大学也要招一个作家班，而且同样是得到中国作家协会的支持和推荐，考虑到自己微薄的工资，不想舍近求远，便在西北大学进修了。在这33年的日子里，我对武汉大学的关注，几乎都是春来之后满园的樱花。一直来到庚子年之春，连这样的新闻也忽然消失，新冠肺炎疫情的降临，推迟了无数学子返程的路，我想即使在樱花盛开时，也不大可能再有形如河流般赏花的人了。

那一天在武汉大学考完试，我又去了黄鹤楼。对于黄鹤楼的认知，也完全就是唐代诗人崔颢的一首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如此苍凉的情景，黄鹤楼还有什么看头呢？那时候，旅游业也不是十分兴盛，前来应试的其他各省的作家朋友，对于武汉的兴趣，黄鹤楼是共同的目标。可是当我们伫立在黄鹤楼之下时，心里都有点失落和惆怅。这时候的黄鹤楼，听说是1985年刚刚重新建造的，主体工程完成的时间还不到两年，所以我们都似乎能闻到油漆的味道，丝毫也感觉不到远古的追忆和幽思。内设还没有融入过多文化，一切都印证着久远的哀叹：“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好在黄鹤楼就坐落在蛇山之上，举目望去，到处都是雄浑而博大的自然景观。蛇山本身就是形如伏蛇，头临长江，尾插闹市，山下的长江更是波光闪烁，绵亘蜿蜒东流去，我这才更加感受到了“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开阔悠远的意境。凡是千古名句，只有身临其境的诗人，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后来我还知道了黄鹤楼遥远的历史以及她起起落落的许多掌故。黄鹤楼最初始建于三国时期，随着历史上频冗的战事，也就经历了说不尽数不清的焚毁和重建，如今又刚刚重建的黄鹤楼，已经很难界定是多少次。至于留传于世的许多诗作，其实都是诗人们各写各的黄鹤楼，刻印在诗人们心里的黄鹤楼，也都成了借喻或反讽。据说最初的黄鹤楼仅仅是用于军事观察的哨所，渐渐变更的黄鹤楼又成为历代诗人的精神坐标和思想维度。战争和美景，乱世和太平，折折叠叠地来得如此不易，文明的脚步总是会经历无数次磨难和苏醒。2016年11月，当我又一次来到武汉时，也没有再去武汉大学和黄鹤楼，现代化的生活节奏，已经填满了我本就狭窄的心灵空间，我也就只想在朋友的引领下把武汉的城市走通一遍。这一次我对武汉的印象又变成：到处都是江河环绕，到处都是水的世界，穿越江下的隧道和架设在江上的桥梁，武汉已经织成了一张地上地下的大网，把整个城市牢牢地紧密相接，而武昌、汉口、汉阳号称“三镇”的独立板块，又依然被长江和汉水天然地切割成三个地域，这在世界上都属于难得一见的都市特色。有人说武汉确实“大”，有人说武汉还很“乱”，这对一些文化学者来说，一时也说不清孰优孰劣，作为孤陋寡闻的我，也没有资格过深探究。当时只是和武汉的朋友约定，让我们再相聚在华山之巅，在“华夏之根”之下敬畏我们共同的祖先。虽然这样的约定还未实现便被疫情中止，但期待中的欢乐，已变成了遥远的祈祷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