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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萧红

发布时间:2020-03-06 09:22:19

王旺山

两年前,我到哈尔滨送孩子上大学。尽管还不到阳历的九月,后晌的哈尔滨已经有了拂面的凉意。进入城区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刚刚六点多一点,满眼都是华灯的光芒了。

哈尔滨城市建设散发着浓郁地欧洲风格。尽管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作为我国早期的重工业基地,这座城市显得厚重而不乏活力。一江两岸的现代化建筑群,尤其是江北岸与悉尼歌剧院相似的哈尔滨大剧院,像一只出水的海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处于城市中心的索菲亚教堂,是典型的拜占庭风格的欧式建筑。周边独具一格的建筑群,更是给人一种身处异域的感觉。极具欧洲风情的中央大街,商号林立,人头攒动,各种口音,各种肤色的游客流连忘返,俨然一个国际化的边城气象。

我不是一个好动的人。安顿好孩子,我连旅馆的房门也懒得出,甚至婉言谢绝了妻子要到街道上走走的建议。百无聊赖之中,躺在床上信手翻阅床头的一本旅游手册,陡然间,一个名字映入眼帘——萧红。萧红故居在哈尔滨,这倒是一桩出我意料的事情。最早拜读她的作品,是《生死场》。一九八五年秋天,我还在山西定襄服役,能选购《生死场》,并非因了萧红,而是看到小说的封面印有鲁迅的半身像,以及“鲁迅作序跋的著作选辑”一行大字。这个选辑是纪念鲁迅逝世五十周年编印的。版本选的是一九三五年十二月,由鲁迅主编的“奴隶丛书”。当时由奴隶社出版,上海容光书局发行。因为小说是繁体字竖排铅印,字体模糊,加上我读的文学史对萧红的介绍简单,我只通读了鲁迅给《生死场》的序言和胡风的读后记。对《生死场》只是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而已。《生死场》以哈尔滨附近的一个村庄为背景,描写东北农民深受地主剥削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悲惨遭遇,并反映了他们的逐渐觉醒。现在看来鲁迅对《生死场》的评价是中肯的,也是很高的。在小说的序言中,鲁迅说“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微观察和越轨的笔触,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作者萧红被后世誉为“中国30年代的文学洛神”。《生死场》是萧红的成名作。发表时,萧红才24岁。从时间上看,十个月后,鲁迅因病去世。五年后,萧红在香港发表了她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呼兰河传》。这部小说最初在香港的《星岛日报》连载。小说没有曲折动人的故事,写的都是一些凡人小事。是一部颇具艺术感染力的散文体小说。两年后,31岁的萧红不幸在香港病逝。一九五七年从香港浅水湾迁葬于广州银河公墓。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内外就掀起了研究萧红的热潮。

萧红的故居,在哈尔滨江北的呼兰区。与故居毗邻的是萧红故居纪念馆。进门后,迎面是一座萧红全身汉白玉坐像。她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右手不经意的撑着下巴,左手捏着一本正在阅读的书。目光沉静地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回味着书中的某个情节,抑或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身后不远处,是一栋坐北向南的普通民居。当年萧红就出生在这座房屋里,并且在房后的花园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院内除了这五间瓦房外,其余的几座简易瓦房,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地政府根据原貌修复的。长篇小说《呼兰河传》有很浓郁地自传性。可以说是萧红对她的家庭,以及童年生活的全景回忆。那天,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我随着三三两两的访客,流连于院内散落在绿荫里的十几处生活遗址。每到一处,脑子里就想着小说里的某个情节。在西院的磨房里,我仿佛听到了童年萧红的嬉笑声。在粉房里,萧红在小说里这样写道:“这粉房的人吃蘑菇,总是蘑菇和粉条配在一道,蘑菇炒粉……没有汤的叫作‘炒’,有汤的叫作‘煮’,汤少一点的叫作‘炖’”。在偌大的后花园,我沿着一条砖铺的花径,听着园子里稀落的虫鸣,想着年幼的萧红跟着祖父在树荫下玩耍的情景,心下不免生出一丝悲凉来。为着那个动荡的时代,也为那个从未谋面的同行。“以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如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的种着……”这是萧红逃离家后,对家的怀想与惆怅。走出萧红的生活场景,西邻是一个一半建在地上,一半建在地下的萧红故居纪念馆。幽暗的灯光下,萧红故乡的人用图文并茂的艺术形式,全面展示了她充满坎坷的一生。萧红一生都在追求独立、自由与平等,虽然漂泊异乡,历尽磨难,却始终怀着对自由与真爱的憧憬。纵观萧红的一生,我们似乎无法简单地用一个概念,去评判她。在她短短的生命里,除了作品突出的反叛精神外,她接触最多的人都是一些具有强烈地爱国情怀的左翼作家。譬如鲁迅、茅盾、丁玲等等。正是这些人,点亮了萧红心中追求光明的篝火。

一九四二年,萧红病逝的消息传到延安后,当时的《解放日报》发了消息。在延安的文艺社团联合举行了萧红追悼会。《文艺月报》刊发了纪念萧红的专号。萧红曾经说过:多年后人们津津乐道的一定是“我的绯闻”,而不是我的小说。一言成谶。多年来,更多的人,包括影视剧在内都把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了萧红多舛的情感上,而鲜有阐释她小说价值的人。可以说,这也是一种悲剧。

拜谒完萧红故居和纪念馆,正是晌午饭时。我们在故居西侧的公路边,草草吃过午饭。等车的空隙,我寻问饭店的服务员呼兰河在哪里?怎么走?服务员愣怔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出门右拐,一里路就是呼兰河。我将信将疑的强调,就是萧红写的那个呼兰河?服务员大声回道:就是那个呼兰河。

日挂中天,火辣辣的太阳,正在向大地喷射着火焰。公路上,一辆行驶的车辆也没有。黑色的柏油路面,升腾着氤氲的蒸汽。从饭店到河边,连一块树荫都没有。走到河边时,阵阵河风,夹裹着热气扑面而来。呼兰河在呼兰城西北拐了一个弯,然后贴着城西侧缓缓地向南流入松花江。此刻,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闪烁着鱼鳞一般亮光的河水上游有船只在缓慢地行驶。脚下的河边停泊着一只精致的小木船,斜斜地空候着它的主人。宽阔的河水在流经我面前的时候,平展展的河面,不时有小小的波浪在翻滚。站在高高的河堤上,看着辽阔的呼兰河,我突然有了想大声呼喊的欲望:呼兰河,我来了!蓝天白云下,这条叫呼兰的河流是中国东北边陲松花江的一条支流。呼兰河畔,就是萧红生命的摇篮。她在这里度过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由于反抗包办婚姻,20岁时她就离家出走,成为家庭的叛逆。然而,对于家园与故土的那份复杂的记忆与怀恋,最终成就了作家萧红。哗哗流淌的呼兰河,让我重新认识了作家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