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

大荔县公安局张志明

一转眼离开韩城桑树坪已经12个年头了，至今犹记起南沟派出所（原渭南市公安局象山分局南沟派出所）院内的那棵大杨树，分别了这么久，几回回都在梦中忆起。

第一次见到它是2003年仲夏时节，我被调至韩城矿区最远的派出所，当背起行装，翻山越岭，车至下山的拐弯处，远远看见四周被大山包围的桑树坪矿区，整个矿区被粗大的烟囱排出的浓烟覆盖着，四周的山也落满了黑黑的煤灰，根本分不出哪是绿色、哪是红色，都被染上了同一种颜色，矿井使用的通风机械、选煤厂洗选煤发出震耳的刺叫声，自然环境如此恶劣，想想今后要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不免有点后怕。

车开进派出所院内，下车后一阵凉气扑面而来，抬头一看，是一棵硕大的白杨树，浓密的叶子铺满了整个院子，遮住了炎炎的烈日，好一个清凉去处，心情也好了起来。

杨树是北方常见的落叶乔木，高大笔直，但能在满是砾石、矿渣的土地上能长出高大的杨树，已经是个奇迹。在以后的岁月中，我见证了这棵树四季更替变幻出不同的色彩。每到春季，便会长出鹅黄色带着绒毛的嫩叶，爬满整个枝头，那是孕育的种子，不久杨树花就会如雪般在整个院落飘动，落满了院落的角落，在春季又能回味起冬日那满天飘飞的雪来。

不知不觉，日子又到了初夏时节，清早起来，你会发现，枝头的叶子愈发新绿，如同一个孩子披着绿色华盖，充满朝气，阳光透过叶子，成了一个个斜斜的光柱，听着树上鸟儿悦耳的鸣叫，似乎已经忘却了是在环境恶劣的矿区，它为我们吸收了矿区排出的废气，释放出略带甜甜味道的空气。当时的派出所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即使最热盛夏时候，降温主要还是靠风扇，但唯有这树荫下，风景独好，一阵风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暑气全消，这也成了我工作之余的读书之处。

秋天在匆匆的脚步声中到来了，一夜醒来，叶子从深绿色变成了浅黄，一树黄叶如同黄色的瀑布从上而下泄了下来，写满了秋天童话般的诗意，人生的辉煌如你。在秋风下，杨树总是那么小心缓缓舒展着即将掉落的叶子，害怕晃动大一些的话，就会吹落枝头的黄叶，即使不愿意，但大自然的四季轮回是有它严苛的规律，那枝头的黄叶终将还是在凛冽的秋风秋雨中，悲壮的飘零而下，地面上铺满了黄色落叶，杨树完成了一个繁华的季节，走进了更加寒冷而漫长的冬季。

褪去了叶子的杨树，枝条光秃秃的，直直的戳向天空，不屈服于严冬的蹂躏，在西北风的怒号下，发出呜呜的鸣叫，天愈发阴沉，在一夜的飞沙走石后，黛青色的枝头上积满了白白的雪，静如处子般地矗立在那里，这时你会发现，在雪的覆盖下，枝头的蕾牙在黑色外壳的包裹下，蠢蠢欲动，露出点点白色的头，为即将到来的初春积蓄着力量，也预示着漫长而严寒的冬季即将结束，又将迎来一个春枝满头蓬勃的春季，又将开启新的旅程。

我就在杨树的四季轮回中奋力拼搏着，在忙碌的日子里，伏案疾笔，在笔录纸上记录着案件的过程，在黑夜与白昼的轮回中，默默地履行着自己从警的誓言。在蜿蜒的小路上，与犯罪嫌疑人一同滚下山坡的那瞬间，身上又多了一道永久的伤疤；在案勘现场，仔细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毛发、半枚指纹，发间又多了一丝白发；在夜深人静，默默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声响中，岁月又多了一份坚守。

我又在杨树枝叶茂盛的时节离开了战斗了4个年头的派出所，等车开出派出所的一刹那，我看见了缀满树叶的枝头在风中摇着，朝我挥着手，分别的那一刻，我眼睛湿润了，知道就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会。在那时，我脑中就像回放的电影，记忆起从夏季喧闹的季节、秋季辉煌的落叶、冬日薄薄的晨雾中记录着流动时光中的点点滴滴。是啊，我与杨树陪伴了四个年头，感谢有你，我的岁月在四季轮回的时空里不再寂寞。

匆匆又十几年过去了，直觉恍如隔世，不知那棵杨树是否安好，是否又平添了岁月的痕迹。在我梦中，树影绰绰，与那个小院相映成趣，弥漫着诗意，沾染了梦醒后的忆起的画面，就像久别的老友，甚是怀念，是刻进骨子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