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汪曾祺的散文

豆宏庆

2020年的春节，真是不同寻常。漫长假期，作为文学爱好者，我终于有时间，去重访那些久别的大师。

站在书柜前，那些熟悉的“大咖”，整齐地排列在面前：鲁迅、林语堂、余华、狄更斯、普希金……正在我犹豫不决时，汪曾祺的名字跃入我的眼帘，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老头儿，我最终选了《汪曾祺经典散文选》。

汪曾祺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江南才子，更是一个可爱有趣的文人，被称为“士大夫作家”。他的诗文书画，自不用说，还懂音律，会演奏；又是有名的美食家和烹饪高手。

我喜欢汪曾祺，是从读他《金岳霖先生》这篇散文开始的。他把金岳霖这个大哲学家写的生动而有趣：说他常年戴一顶帽子，养一只斗鸡，斗鸡可以和他一桌子吃饭；他还常常买一些大石榴、大梨，和其他教授家孩子比赛，比输了就将水果送给孩子，特别是金岳霖在课堂抓跳蚤，“捏在手里看看，甚为得意”。让人读到这，不由得哈哈大笑，瞬间就将金岳霖童真、率性、特立独行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仿佛他就活生生站立眼前。但笑过之后，才发现他的散文布局大多看似信手随心，不重安排，可细细咀嚼，却发觉其实是匠心独具，巧于裁剪，不露痕迹罢了。并且他还有自己独特韵味和审美视觉。

后来读他的《随遇而安》，开头若邻里家常：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我不是1957年打成右派的，是1958年“补课”补不上的，因为本系统自动指标不够……这些看似轻松平常的语句，其实是极具意味的。这就犹如读鲁迅的那句：“我家院子有两棵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一样，初读并不觉得那绝妙的好处，反而认为那是一句俏皮或啰嗦的话。但待到读懂了，你就会悟出那又是何等的落寞、心酸和悲哀！他的散文常用这种随和从容的语句和淡淡的语调，但这些表象的后面，却掩藏着极丰富的情感，这种情感可以直抵人心，力透纸背的。

现在重读《人间草木》时，又被他的一段话深深吸引，摘抄如下：“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你说我在做梦吗？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多么平和轻浅的句子，但平和中却蕴含着对生活赤诚的爱，和不可言说的感动。要读懂汪曾祺，就要透过这些轻松的词句，看到他的善良真诚，热爱生命，悲天悯人的情怀来。

汪曾祺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人，所以他的散文也是包罗万象：山川游记，人物回忆，民俗风情，花鸟虫鱼，书画戏曲，地方美食……都涉及了，且不论些什么，都写得有趣味，有见解。

他的散文基本都是：质朴自然，和谐温婉，犹如邻里拉家常，娓娓而道；犹如林中之小溪，细流无声，而滋养万物。他的用字也深受明清笔记的影响，简洁生动，清新含蓄。著名作家贾平凹曾评价汪曾祺说：“此乃一文狐，修炼成老精。”细读其作品，你就会觉得贾平凹此言不虚。

这些日子，有时候不免心生烦意和浮躁，与其惶惶度日，不如静心读书。汪曾祺的散文，就好像一剂良药，可以抚慰人的心灵；会让人化苦难为拈花一笑；化郁闷为平淡从容；让人学会带一颗平常的心，细嗅蔷薇，不负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