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虎
朋友从河滩回来给我送了些蔓菁叶,我让妻子做成一大盘菜。吃着这满口溢香的蔓菁菜,我不住地赞道,香,太香了。那特有的菜香味,仿佛把我一下子拉回了童年。
在那缺粮少菜的年代,生产队每年都种上十几亩蔓菁(我们那儿叫笨菜子,现在经培育叫油菜),目的是让蔓菁来年四五月份开花结籽,最后把籽压榨成油,分给社员吃。
到了春二三月,蔓菁沐浴着阳光,吮吸着营养,在暖风中长出了嫩绿的叶片,妇女下工路过便掐一些回家。择净,水淘,放到锅里煮一煎,捞出来,放到凉水里,然后,用双手挤净水,用刀切碎,放点盐和葱,最后用煎油滋啦一泼,那油香味和菜香味,便从厨房里飘出来,还没吃到口,就让你味蕾得到了享受。
蔓菁菜和苞谷糁饭是绝配。吃饭时,人们端起一大碗苞谷糁饭,操上几筷子蔓菁菜,盖到上面,端到屋门口,圪蹴在捶布石上,边呼啦呼啦地扒着苞谷糁,边就着蔓菁菜吃,那香味,那滋润劲,迄今都让人回味无穷。
记得我们家到了春天,这盘菜就成了每顿饭必备,好多时候竟是桌子上唯一的一盘菜。从小好多菜我都吃厌了,如萝卜、白菜等等,唯有这蔓菁菜至今让我不能忘怀。
蔓菁叶作为菜很好吃,但蔓菁的块根作为充饥的食物,我感到很难入口。刚过年,父亲和其他男人一样,一有空就扛着掀,背着笼,到村边荒沟去挖野生的蔓菁根。生产队种的那肯定不能去挖,让人逮住,可就被当作破坏生产处理。
大家把挖回来的蔓菁根,有时当红苕蒸着吃,它可远没有红苕那样好吃。一顿两顿还可以,时间长了可就更难以入口。但是,那个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除了吃这充饥,人们还能有什么呢?
有时把蔓菁熬到苞谷糁饭里吃。好多次,我一看是苞谷糁煮蔓菁,就端着碗走出屋子,来到猪圈墙边,边喝着饭,边把蔓菁夹出来,扔到猪食盆。
一天,这个秘密被父亲发现了,他生气得把我扇了一耳光,踢了一脚,嘴里骂道,我让你糟蹋粮食,我让你糟蹋。我委屈得大声哭叫起来。母亲听到后,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娃呀,你大为了挖这些蔓菁,把手都磨下血泡了。我也知道这不好吃,可不吃这,我们吃啥呀?我拭去眼泪,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发现他的眼中分明含着泪光。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扔蔓菁了,不过我发现,母亲在盛饭时,明显给我少盛了许多。
住进城后,每到春来二三月要回家看望母亲,就提前打电话,让她在地里掐一些蔓菁叶,回来时,做成蔓菁菜吃上几顿。
不过,现在吃的根本不是蔓菁叶,而是改良后的油菜叶,虽然再也感受不到蔓菁菜的美味,但想想蔓菁经过科学改良,成了产量很高的油菜,为我们提供了可口的菜籽油,我便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