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渭南|风雨楼子塬

张忠民

楼子塬是蒲城县永丰镇的一个自然村，一个有故事的村子。它西踩石马山东上韦庄塬，从空中俯瞰船一样的永丰川，楼子塬恰似从澄城韦庄横在船上的一块木板；从永丰镇南望，它又俨然似一条面朝温汤试图喝水的土龙。

楼子塬村名的演变，传说先前叫芦苇塬，因遍地长满芦苇而得名。后又称作芦子塬，“子”在汉字里是一个富有身份和个性的字。现在叫楼子塬。楼，高楼、楼阁，都有高雅和富贵之像。不同于其他以姓氏、地形地貌而来的平庸，有了更多让陌生人浮想联翩的空间，更有与生俱来的高雅和别样之美。

楼子塬是典型的旱塬，谚语曰：“有女不嫁楼子塬，吃水还比吃油难。”1949年后，经各届村组干部和村民的不懈努力，平整改造土地，硬化路面、打机井、衬砌渠道、架设路灯，村容村貌和生产生活条件大为改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里居住着一代又一代平凡而又富有故事的人们。“张”姓是村中大户，“常”姓有10余户。1949年前后“杜、姜、徐、陈”姓几户先后定居于此。

楼子塬人崇商务实、敢打敢拼。上世纪20年代初，年仅9岁的张智林，一路向西，靠给别人打短工、当学徒谋生。后来成为西宁市大商人，还出任了西宁市商会副会长。在他的影响下，有村民在同州开商号，办“首饰局”，还有人在永丰镇成立了股份制公司，到上世纪40年代初，村中富户达30余户，修建大宅院20多座。

改革开放后，楼子塬人更是不甘人后，承包砖厂、石渣厂，自办企业。他们能吃苦、懂经营、善用人，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还有些人勤奋敬业、好学上进，深受领导和同事信任，也就拖家带口搬进了城。据粗略统计，现在村子119户437人，1949年后迁出村子约60多户160多人（不算出嫁女孩），近年来外出打工定居外地达30多户90余人，外出户数和人口达60%以上。

楼子塬自古就有耕读传家、重教明礼的好传统。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只要为孩子求学上进，总是不遗余力、竭尽所能。与周围村子相比，楼子塬清代就开办了私塾，上世纪20年代初就在村西娘娘庙开了学堂。50年代初，张棣元、张撑楼等发起成立建学组，张棣元变卖家中100多亩土地捐资兴学，在村中建成了楼子塬小学，使村中书香弥漫、才子辈出。涌现出清朝京学监元张凌翼，蒲东大儒常林之，当代有优秀教师张顺喜、张生财、张顺龙等。1949年后考上大学和各类中等专科学校约60余人。其中张景尧（西北农学院）、张景钦（西安交通大学）、张景柏（陕西师范大学）、张景盈（陕西师范大学）一门四学霸，先后考入省内名校。

楼子塬人思想进步，保家卫国有模范。1938年中共蒲城东乡党委永丰地下党负责人刘进学来楼子塬教书，秘密宣传党的进步思想，张有太、张撑楼先后加入地下党。日寇侵华，国破家亡之际，张吉考、张法来、张合义等告别亲人，东渡黄河，血战中条，泣鬼神、壮河山。永丰战役时张有太等为解放军带路、送情报，杜进德勇于支前，获得县委表彰。1949年后，张孝忠、张森法、常福顺、张周喜等计30余人参军，用青春和热血、保家卫国，捍卫共和国军威。

楼子塬人勤劳节俭、低调务实、苦干实干，在瘠薄的土地上，精耕细作，用劳动改变着村中和家里的面貌。涌现了不少务农能手、特色产业种植大户。张宝信、常宝平、常文胜、张景耀、张西平等自发形成的楼子塬四轮车队早出晚归，奔波于大荔、蒲城、澄城之间，靠运输砖、水泥等建材走上了致富路，成为上世纪90年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上个世纪中后期，楼子塬因出外人多，男劳力少，妇女们挑重担、干脏活，平整土地、衬砌渠道。孩子们节假日，自觉为村上看麦场割猪草，帮大人平整土地。日子富裕了，但楼子塬人不事张扬，布衣素食，在吃穿用上总是一分钱掰了花。然而在供孩子读书、盖房子、操办红白喜事时该花的从不吝啬。他们叫：平时省着点急时不着慌。“不赌博不酗酒、勤劳节俭过日子”成为村里的一个传统习俗。

楼子塬人慎终追远、团结和睦、孝敬老人。张姓人家迁居楼子塬约300多年，严格遵守家训，慎终追远，多次修订家谱。为探究张氏源头，清中叶张清善、张清禄、张凌生拉车徒步先后赴商洛洛南县探访本族，抄录张氏远祖五世家谱。当代张景钦、张焕来、张久长不顾年迈，翻家谱、阅碑文、寻轴子、看牌位，整理成楼子塬张姓三支家谱。每到除夕、清明，村中车辆夹道、人流如织，出外人扶老携幼，跪于祖先陵前化纸敬拜，教育后人明礼从善。

村民可能会为生产生活琐事时常闹点小摩擦，但遇到大事都能体谅互帮，上世纪80年代初，被蒲城县委命名为“团结和睦村”。时至今日，村民还有不出远门不锁门的习惯，让周围人羡慕不已。村民争胜好强，谁家孩子考上大学、在城里买了房子、添置了新家电，邻里都会暗下决心，几年努力，也会让自己的梦想变成现实。对不务正业、坑蒙拐骗者村民自然瞧不起，村民不喜欢贷款借钱，有多大力气办多大事，好高骛远、欠账不还者会在村上抬不起头。

楼子塬人敬老爱幼，以不孝为耻。村中现在仍保留一好习惯，就是老人去世，多由村干部出面开一个追思会，介绍逝者一生功德，亲友争相发言，传承先辈遗风，激励后人从善走正道。现在每到冬季，在城里工作务工的年轻人，都争相将老人接到城里过冬。不少人带着老人坐飞机、乘高铁上北京、逛海南。

好村风催生好家风，好家风孕育好人才。百年来，楼子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有儒家的正统和进取，传承着追求向上的青春活力，上演着重教崇商的实践，弘扬着追远孝悌的好村风。它有佛道文化的淡泊与质朴，以厚道豁达铸就着它绵延不衰的村魂。它有农耕文明的进取和平和，有游牧文明的果敢与担当。使得一代代薪火相传而又英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