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钧
每年的清明前夕,在渭南过了一个冬季的父母就要回到蒲城老家的独家小院居住了。望着台前摆放的父亲与我最后一次挥手的照片,一种别离,万种滋味。
想起人生路上的两次远足,都是父亲去送我的。他站在路上,远远地向我挥手,身影由大而小,直至消失在我的视野……
记得1986年11月高中毕业那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临行前父亲来送行。在车子即将启动的那一刻,父亲大声说:“在部队好好干!”那是我们父子的第一次挥手告别。父亲曾经也是一名军人,上世纪60年代为响应祖国号召参军入伍,曾参加过中印自卫还击战。窗外风景别样,可我无暇欣赏,想起父亲与我挥手告别的场景,黯然泪下。那时的交通又不是很方便,从蒲城县城出发到陈庄火车站,换上了火车到宝鸡,再从宝鸡乘坐公共汽车到甘肃平凉,从甘肃平凉又换上了卡车来到宁夏青铜峡。那年我19岁,从未曾离开过家,更未离开过父母,第一次走出家门,孤身来到这遥远的腾格里沙漠腹地。一想到自己将要融入部队这个熔炉,开启全新的生活,心里充满了激动和紧张感。在部队服役期间,我始终没忘记父亲的叮嘱,积极上进,工作努力肯干,得到了连队首长的认可,担任了连队军械员兼文书,入伍第二年我便荣幸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第二次送别是1989年8月,那年我考入徐州工程兵指挥学院,成为一名军校学员。报到要走的那一天,父亲骑着两轮摩托车,载着我和行李,再次送我到汽车站。分手时才讷讷地说:“要当军官了,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好。好好学习,有空常给家里写信。”上了车转身回望的一刹那,父亲仍站在站台上看着我,向我挥手微笑。随着车子的慢慢启动,父亲一边朝着车子前进的方向挪动,一边向我频频挥手。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无法遮掩的仍是父亲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十年前,父亲不幸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状况愈来愈差,每年冬天我们都要接父母来渭南过冬,清明节再送他们回到老家。2018年送他们临别时,我举起手机示意父亲“挥挥手,告别一下”,老父亲艰难地举起右手,对我说:“啥时候回来?”没想到父亲回家没几天就住进了医院,从此便卧床不起直至去世。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就会泪眼朦胧。一人静下心来,脑海中总会浮现父亲的身影,他像往常一样,对我微笑,向我挥手。
有时我想,短促的人生就像匆忙地挥手一样,挥手之间一切就会过去。然而父亲挥手的形象,我却无法忘记。我觉得这是一种父爱的象征,父亲将他的爱,将他的期望,都流露宣泄在这轻轻一挥手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