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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渭南丨岗峦峥嵘绘马峪

发布时间:2025-04-11 14:46:00

◆刘高潮

春暖花开,赏景览胜,约几位文友,在郭向导引领下,深入关中东府——华州秦岭马峪寻找春色。天不作美,扬沙浮尘,光线并不十分明媚,但苍青的山塬令人耳目一新。山中虽然气候偏凉,物种发育迟缓,那萌动的草木却精神焕发,盛开的山花次第绽放,金黄的刺儿梅、棣棠取代了早春的连翘、迎春,粉红色的山杏、山桃露出点点豆果,葱绿的麦田抽秀穗苞,淡紫色的泡桐花吹奏起迎宾的喇叭,清澈的马峪河蜿蜒北下,我们沿乡道南行,两岸杂花生树,枝头山雀和鸣,涧底溪水潺潺,给寂静的山野带来一片生机。

据《华州初志》记载:马峪位于州城十里外的西南塬,是关中东府通往洛南商州石堤峪的西岔姊妹峪,即官道穿行的一条辅线,全长60余里,曲径通幽,自然美景、人文胜景在这里集聚,自隋唐以来就是文人雅士、朝廷命官、民间“驴友”打卡造访之地。中唐时的宰相裴度来华州巡察公干,留下了沟口西侧的“宰相坡”。

2300多年前,商鞅曾在马峪藏兵。商鞅变法成功后,秦孝公病逝,其子嬴驷即位为秦惠王,商鞅本想告老退回封地商邑,因变法伤及秦国贵族,他们借机诬告商鞅谋反,秦惠王派人捉拿,商鞅逃亡边关投宿,客舍因“商法”害怕“连坐”,无一人敢收留,便有了后世“作法自毙”的成语。他只得逃回商邑,迫害反而加剧,逼得商君不得不反,以“清君侧”,他起邑兵经石堤、屯马峪,后与秦军在山前决战,兵败“彤塬”被俘,最终在郑地(古华州)被“五马分尸”……

千百年来,马峪除了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潜藏着诸多引人入胜的历史故事,勾起了我们前去探究的兴趣。说马峪30多公里,是从进山塬口算起,沿马峪河越土山塬梁将近5公里,穿秦岭石山25公里,自古这里风光隽秀,峪水丰沛,草木萋萋,宜畜牧耕种。当地老百姓世代流传着“红鬃烈马”的故事:相传在遥远的盘庚开天时代,先民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红鬃烈马带领野马群也来此繁衍生息,为争享粮草食物,人马矛盾加剧,人们经常打死野马,野马也踢伤致死老人。后来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用智慧团结起来,诱捕猎杀红鬃烈马,野马群群龙无首,“马害”逐步得到控制。在从蒙昧走向文明的过程中,人们逐渐开始吃马肉并演进成家常便饭。起初只觉马肉有微毒,其实是马肉遇热极易腐败变质,细菌繁殖所致。捕猎的野马宰杀后当天吃不完,秋冬季节放四五天可以,春夏吃一两天新鲜,第三天发酸,四五天可能变臭,不但口感不好,而且难以下咽,更可怕的是老少病弱者吃了拉肚子,甚至还会死人。大热天吃马肉死人一多,部落里开始害怕了,有的议论这是老天爷惩罚,夏天不敢再吃马肉了。随着采集、选育、农耕业的发展,有先知先觉的能人提议,可以把矫健有力、善于奔跑的“红鬃烈马”诱捕来驯化,让其为人驱使,一试居然成功了。这种猎驯野马的办法,既除马害,又添役力,两全其美,便在马峪一带部落中推广开来……久而久之,人们把盛产野马和最早驯养野马的地方叫作“马峪”,一直传称到今天。

这个传说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马峪河流出山塬口,在不到两公里的西岸有个南沙村,1958年国家考古队发掘出一个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层叠加遗址,其南部墓地清理出两具埋葬规则的完整马骨架,这为研究马的驯化史提供了珍贵标本,2013年5月南沙遗址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其实,马峪河两岸的人们,无论生活在深山还是平川,自古就有畜养高脚牲口马、驴、骡的习惯,让其拉车、耕地、驮运等,比牛跑得快、载得多,省工省时,只是现代人们已经将畜马换成了“铁马”。我们在马峪盘山道上,时不时遇见有拉运山货的卡车,探亲访友抑或游览的小轿车,山坡上偶尔传来拖拉机犁地的嘟嘟声,这不能不说是社会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

进马峪一公里后东眺,在峪河左岸有一条神奇的山岭,头东南尾西北长达千米的山脊,好像从马峪腾起直插云天,山顶巉岩古木犹如昂首挺胸的龙头,蜿蜒曲躬矫健的身躯犹如加鞍戴甲的马身,葱茏茂密的乔、灌、草植被犹如苍翠的龙鳞,整体造型似龙非龙、似马非马,既像飞龙、又像奔马,简直就是一个龙马完美融合的复合体,如《山海经》中的神兽。

在岭根下有个三四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大部分房屋庭院显得荒凉破败,据常住的老者讲,这些年退耕还林、封山育林,修复生态,保护秦岭龙脉,村里人都已迁到了山外,他本人故土难移,坚守下来了。那道山岭原叫龙马岭,简称龙岭,村子名叫龙岭村。他还说,以前的教书先生曾考证过“龙马岭”。据传上古伏羲时黄河中出现“龙马负图”后,人间才分阴阳八卦,指导生产生活,告别血亲婚制,不断走向文明。龙马完成历史使命后,自黄河沿渭水来到马峪,见这里山水形胜,安居休息,吸纳天地精华,化成了龙马岭,成为马峪第一景观,如马似龙,绵延至今。

岭下代代人发扬“龙马精神”,战天斗地,敢为人先。新中国成立初期,他们积极参加互助组,带头创办农业合作社,以集体的力量战胜穷山恶水。上世纪70年代初,龙岭下的人们联合协作,硬是靠老镢铁锨、扁担篚笼,肩挑手提,花费多半年时间,截断了龙岭东侧的泉沟,修建起一座小型水库——泉沟水库,解决了上千亩山坡塬地用水,告别了靠天吃饭的被动局面。随后实行多种经营,发展林木干杂果,栽种核桃、柿子、花椒、香椿等,搞活了农村经济。看到这满山坡绿油油的麦田和黄灿灿的油菜,紫红紫红的香椿芽……这些辛劳智慧的汗水绘出的彩色画卷,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取之不竭的龙马精神。

沿马峪河南行两三公里处,有一座修葺一新的山神庙,旁边是沟里最大的马泉村。村子因神泉而得名,泉在村北河沿下石缝之中,一股清流喷薄而出。一位老婆婆正在泉沟汲水,走热了的我们问能喝吗?老人将水桶推给我们,但见水质清亮,一眼可看见桶底硬币大的褐斑,尝一口清甜甘洌。老人得意地说,这泉养了他们村几代人,冬暖夏凉,越旱越旺,四季如注,千百年来被传为“汉马龙泉”。

何为“汉马龙泉”?郭向导说是2000年来留下的美丽传说。西汉天下初定,高祖刘邦嫌太子刘盈敦厚木讷,与薄姬私议废立。急得吕后像热锅上的蚂蚁,庙堂大事岂是儿戏?她怕失势,暗中忙找近臣商量对策。张良献计,“今世之大贤,莫过商山四皓,若得一人辅佐太子,帝不敢废盈也。”四皓是秦朝遗老,与汉势不两立,秦亡不食汉粟,经华州马峪道遁避商山,食商芝饮马泉,颐养天年。吕后多次派人迎接无果,随派张良亲去恳请。张良走到华州马峪,人困马乏,下马喘气歇息,但见良驹尥蹶子处,蹄下突然趵出一股泉水,他低头双手捧饮,顿感神清气爽,遂一口气钻进商山,找到四皓晓以大义,废长立幼必引杀戮祸乱,若及时阻止,定能使百姓免遭涂炭劫难,最终说服四皓出山。

《华州志》记载:当年四皓走到马泉,突发疾病,暂且将息,张良取马泉圣水煎药服侍,不到一月四皓痊愈,潜入长安。汉高祖明去辟雍检查太子学业,实行褫夺之举,忽见白发银须飘逸的四皓立于太子身后,知有大贤相助,遂断了废立之念,使西汉政权度过一大危机。之后,马峪山四周便留下了大龙岭、薛(歇)马塬、马鞍岗、四皓庙、良侯村等地名。

继续上行四五公里,攀登到百米长的峡谷崖廊地段,道路回弯崎岖狭窄,两边山岭越来越高,悬崖绝壁刀劈斧削,岗峦峰巅窈窕峥嵘,岩石缝隙花草丛生,鞍岭巍峨松柏倒挂;石壁经千万年风雨剥蚀,黛涅赭褐如泪,錾凿皴裂错落,但山石纹理依稀,犹如书本竖立排列,又像图册斜插叠摞;凸起的白似棉花包裹,横卧的恰似棺材献瑞;崇山巨峰参差不齐,峻岭崚嶒断阙锁钥,好一个无限风光在险!

又上行了四五公里,攀越到塌石山前,人工修筑的道路走到尽头,再上就是崎岖艰险的自然小道,非常考验体力,我们决定小憩补充能量。郭向导借机给大家普及:塌石山也叫倒石岭,这里山峰被明朝时华州大地震震塌了,乱石塞川抬高地基,路径绕到了半山腰。常言山有多高水有多高,找到一处跌水小瀑,大伙各自找到临水列石,坐下来边吃喝边赏景。

此地视野相对开阔,风景如画。春来野樱桃花星星点点,迎春、连翘挥舞锦带时,山桃、野杏、刺梅花如云似霞,蔷薇、棠棣、野丁香各领风骚。张女士说闻到了榆钱、洋槐花的香气,郭向导指着道旁榆叶间的红白两色小米粒订正道:那是野茉莉,花小香气大!夏花更是五彩纷呈,不说山坡上蓝的鸢尾、黄的菖蒲、紫的山芍药、红的山丹丹,单说大的龙柏、矮的山玫瑰、高的白鹃梅、丛生的黄栌、洒金的杜鹃、白的六月雪等等,真可谓百花齐放,数不胜数。

刚抬头挺胸走了10来米,忽然眺见西山坡上一对岩羊在巉崖上移动。向导劝快走,野物多的是!这几年野猪成群,狸獾翻腾,连香獐林麝都回来了,碰巧了,说不定还能看见漂亮的红腹锦鸡、褐马鸡呢!

当我插斜穿越低洼林地去赶大部队,上坡脚下一滑,踩了一坨黑乎乎的野猪屎,惊得我啊的一声叫,郭向导以为遇到了蛇,忙跑下来接应,一见便喊好东西,不是猪屎是猪苓——名贵中药材!他捡起来给大家看,说这属菌类药食两用植物,还有天麻、香菌、木耳、银耳、地耳、石耳哩!他顺手折了个草叶说,这是牛膝,看那大叶的是商陆,小叶的是天葵;圆叶的是黄芩,尖叶的是马兰;细叶是香附,裂叶是半夏;独叶的是一叶兰,两层叶的叫重楼;黄花的是苦苣,红花是刺蓟,细杆杆长刺的是覆盆子……常言秦地无闲草,山葱、山韭、薤白、老鸹蒜、香椿、漆芽、茵陈、青蒿、刺芽、商芝、狼牙菜等等,都是上好的药食两用野菜。大家边走边看边认,无不感叹马峪的确是大秦岭中动植物的天然宝库!

深山藏古寺,在郭向导的鼓动下,“前方不远处就有名贯古今的天龙大寺!”大家顾不上疲劳,上坡路一口气走了4公里,望见河西的大平地,他说“河东那条龙形山梁上有大寺。”大家连滚带爬地登上约60米高的梁顶,上面是沿河流走向长500多米的平台,站在南端能眺见蓊蔚深黛的马峪主峰,立在北头可瞭望苍茫如画的渭川田畴,中间便是天龙寺,可惜沧海桑田,如今成了一片荒凉废墟,但在草木掩映下遗址保存完好。

天龙寺何以称大?断壁残垣石墙轮廓非常清晰,据现场残破的碑文记载,古寺建筑占地五亩,分上下两院,佛堂厅舍数百间,供奉神佛菩萨金刚力士侍从沙弥大小128尊,有洒扫众僧上百人。遗存石墙显示,整体建筑坐北朝南,依次排列为山门、前殿、中院、大殿、腰院、侧殿、边房、僧舍、后殿,残墙厚度均在70—100厘米,一道南北石墙长达150余米,正殿基础平台30x50米,寺院周边崖下有娘娘庙、姑姑庵等建筑。眼前雕刻精美的石构建散落遍地,有天龙佛瓦、砾砖、石鼓、一米粗的柱顶石、青石残件,其中“寿”字残碑,为天龙寺独有。单凭深山古寺残破宏大的气场,可以想象到宏伟繁华的当年。

抬头望望偏西的太阳,手机显示已到下午4点,要想走到马峪尽头天崖子,肯定返不回来。据说那里有翻进石堤峪的十八盘,漫山遍野都是上世纪60年代国家在秦岭飞播的油松林,碗口粗的松树成了松子的一大来源。

当我们回程穿过沿路几个山村,仔细浏览见老屋房舍依旧安然,可大都早已人去楼空,马峪村村民已被搬迁到山外瓜坡镇新社区安置,这反倒给山乡生态观光腾出空间,利用马峪丰富的自然历史人文资源,大可发展旅游文化产业,这既能使城镇游人感受到祖国山河之大美,也可增加当地群众收入,且有识之士已开始尝试,新农村建设致富升级版之路正在开启探索,我们也因此而倍感欣欣然。

编辑:马杭娟

初审:徐磊

终审: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