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渭南缘

王茹辛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是唐代与李白、杜甫并称的三大诗人之一，被世人称为“诗魔”“诗王”。《旧唐书》《新唐书》《唐才子传》等都给他专门作传。纵观白居易的一生，生前身后都与渭南结下了不解之缘。

曾祖迁居渭南

据史料记载，白居易祖籍太原，祖上是郿人（今陕西眉县）白起。秦始皇感念武安君白起对大秦的功劳，在都城咸阳为其立祠，并封白起之子白仲于太原，白氏便以太原为家，史称太原白氏。北齐时，白居易的先祖白建为五兵尚书，有军功，赐田同州韩城（今渭南韩城市），太原白氏的一支便在韩城安家，韩城有白氏墓茔。

历史上，魏晋南北朝以来，盛行士族门阀制度。隋唐时期，名门望族仍非常看重祖籍，因为祖籍不仅记录着家族的历史，也代表着家族的荣耀。当时，达官贵胄都讲究出身家世。太原白氏虽是当时的望族大姓，但白建一支迁家韩城，按照宗法制的说法，此支乃为太原白氏之小宗。

白居易出身于一个世敦儒业的中小官僚家庭，几代一直处于游宦之中。白居易的曾祖父白温曾任检校都官郎中，为了方便就把家迁到距离都城长安较近的下邽县下邑里（今渭南市临渭区下邽镇西关村一带）。因此，白温这一支从韩城迁至下邽，就是太原白氏的小宗之小宗。由于受出身家世风尚影响，白居易自称太原人，两《唐书》亦称白居易为“山西太原人”，白居易的好友元稹在《白氏长庆集序》中也称其为“太原人白居易”，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为白居易撰写的《唐刑部尚书致仕赠尚书右仆射太原白公居易墓碑铭并序》中同样称其为“太原白公”，自然在情理之中。但据实来看，从曾祖到白居易这辈，白家到下邽安家已经是第四代了，已是真真正正的下邽人了，以至于五代人刘昫等撰写《旧唐书·白居易传》时都写道，“至温，徙于下邽，今为下邽人焉。”

乐天搬家渭南

祖父白锽任巩县县令，在新郑县东郭宅村（今新郑市城关乡东郭寺村）安家，白居易就出生在那里。父亲白季庚曾任宋州司户参军、徐州彭城县令、徐州别驾等职，很长一段时间白居易跟着父亲的任所不断迁移。11岁时，为了躲避徐州一带的战乱，白季庚把家人送往徐州南边的符离安居，白居易便在符离县度过了他的童年时光，并在符离遇到了牵挂一生的邻家女孩湘灵。

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年），白居易登进士榜第四，“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初任周至县尉、集贤校理，创作了红遍全国的著名长篇叙事诗《长恨歌》。三年后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白居易信佛，他认为自己的升迁是托了老家下邽金氏村兴福寺的福。“明年（804年）春，予为校书郎，始徙家于秦中，卜居于渭上。”金氏村本是汉武帝托孤重臣匈奴人金日磾封地内的一个村子，是金氏后代建立的村庄。金氏村的兴福寺始建于北魏，原名兴福寺，供奉着一尊来自吐蕃的八音石佛，身叩八音，能治百病，四周八乡参佛者甚众，名声越来越大。八音石佛现藏西安碑林博物馆，此是后话。1988年在寺庙废墟里发现发现的《重修紫兰寺告竣碑记》碑文记载道，石佛“能以身之润燥徵岁时之丰歉，白公（指白居易，笔者注）感其灵，乃制紫衣以献之，始更名为紫兰寺”。他给兴福寺每尊佛像各缝制了一套紫兰衣，自此兴福寺又被称为紫兰寺，金氏村也被称为紫兰村。

“此心安处是吾乡”。贞元二十年（804年），“春二月，始徙家于秦，卜居渭上，距长安约百里。”白居易把家从符离搬到下邽县义津乡金氏村（今临渭区信义街道上太庄西），把下邽的老宅留给了族人，以便在紫兰村礼佛。这里离下邽县城虽远，但“出门当蔡渡”，出行更为便捷，“家去省兮百里，每三旬而一入……门去渭兮百步，常一曰而三往。”白居易在家乡和长安之间常常“朝发渭水桥，暮入长安陌。”

据研究，下邽不仅是白氏家族迁居后的故乡，也是白居易丁忧期间生活和创作的重要地点。白居易现存诗作3000首，关于下邽的诗文共264篇，其中本地创作141篇，外地怀念作123篇。这些作品不仅是研究唐代农村经济的重要史料，也贯穿了白居易从“讽喻诗人”到“闲适文人”的转变轨迹。学界普遍认为，下邽的经历是白居易现实主义创作的高峰期，也是其人生观趋于圆融的转折点。

修建渭南先茔

唐代士族十分重视家族墓地，祖茔多设在祖籍地或家族的长期居住地。古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思想，曾祖父时迁居下邽，白居易自然选择下邽作为家族的墓葬之地，可见，白家子弟虽然宦海游离，但对下邽都有着强烈的家乡认同。

唐代士大夫家族注重“慎终追远”，祖茔不仅是安葬先人的场所，更是家族凝聚力的象征。元和六年（811年）四月，白居易40岁时，57岁的母亲陈氏卒宣平里，他与三弟白行简率家人扶灵柩回到金氏村丁忧。不久，他3岁的女儿金銮子病夭。同年十月，白居易在距金氏村西北方向三里许的高地洪义原（即北原）修建了白氏先茔，并把寄葬在长安的曾祖白温的灵柩、权厝在下邽县下邑里的祖父白锽灵柩，权厝在新郑县临洧里的祖母薛氏灵柩以及在襄阳东津乡的父亲白季庚的灵柩和他母亲的灵柩，都迁葬到这里安葬。元和八年（813年）二月，白居易又把寄葬在符离县的外祖母灵柩和四弟白幼美的灵柩也迁回家乡祖茔安葬，从而建起了一个上自曾祖父母，下及妻女等五代数十人规模浩大的白氏陵园。他在丁忧期间，写下多篇诗文，如《寒食野望吟》提及祭扫祖坟的情景，侧面反映其对祖茔的维护。祖茔的修建与维护，符合其思想与时代背景。白居易晚年也想在百年后魂归故里，虽未实现，但在家乡留下了衣冠冢供后人凭吊。白氏墓茔规模宏大，白居易的“铁杆粉丝”唐宣宗李忱御封程公守墓，累年祭祀，香火不断。

意欲归葬渭南

白居易第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是在唐大历八年（773年），那年祖父白锽病逝于长安，归葬下邽县，年仅两岁的白居易随父白季庚到下邑里为祖父守孝。从元和六年（811年）丁忧起，白居易退居渭上守孝的四个年头里，为祖父白锽写了《故巩县令白府君事状》，为其弟白幼美写了《唐太原之殇墓志铭》，寄托哀思。守孝期间，他脱去官衣，开始督课种田，农事之余礼佛、读书、弹琴、饮酒、创作。作为传统儒士，白居易晚年诗作中多次提及对家族、亲情的重视，他在《襄州别驾府君事状》中记述了白氏家族世系，并为父母撰写墓志铭；他对孝道和家族传承也极为重视，其诗文常流露出对亲人的怀念，如《慈乌夜啼》中“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表达了丧母之痛。

白居易宦海沉浮30多年，老之将至，退居洛城。在洛阳，他前后居住多年，几乎度过了一生中三分之一的时光。太和九年（835年）清明，64岁的白居易回乡祭祖，小住数月，这是他最后一次回乡。去世之前，他自撰了《醉吟先生墓志铭》，云“乐天……大历七年（772年）正月二十日，生于郑州新郑县东郭宅，以会昌六年（846年），白氏去世之年，笔者注 月 日，终于东都履道里私第，春秋七十有五。以某年月 日，葬于华州下邽县临津里北原，祔侍御、仆射二先茔也。”看来，白居易确实也想最终魂归故里，与父母兄弟泉下再续孝道。可惜他与世长辞后因家庭经济困难，只能长眠洛阳香山琵琶峰，在家乡只留下了一座衣冠冢。

白居易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提倡“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倡导新乐府运动。其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是继李杜之后九世纪中国诗坛一抹最绚丽的亮色。唐宣宗李忱在其《吊白居易》诗中云“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足显白诗影响之大。随着白居易的离世，中唐的文坛也随之黯然失色。

编辑：任瑞

初审：徐磊

终审：杨宇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