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芹
母亲是独女,我却有三个舅舅。他们是大外爷的儿子,是和母亲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堂兄弟,其中二舅被过继到外爷家。
二舅眼睛老是红红的,视力很差,姊妹们就给他起外号,叫他“瞎子哥”。他只是笑笑,从不跟别人翻脸,在我的记忆里他只有动作少有言语。
有一个画面我记得很清楚,外婆家的前门台阶很高很气派,二舅牵了驴,我和母亲从台阶不费力地坐上,他一路牵着送我们回家。那场面像一幅画,古典、温馨、悠远、韵长,像是秦腔戏曲里的“回娘家”。二舅家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饭食不是野菜麦饭、苞谷糁煮蔓菁,就是豇豆面糕片、南瓜米汤,很难吃一顿白面。每逢年节或麦罢会,我回去只是象征性地到二舅家里转转,然后就到村西头条件好的老姑家住。有一年过会,二舅“扑踏扑踏”地来了,一进门就说:“今儿过会哩,回咱家去。”我很不情愿地跟上二舅走了。一进门,二妗子就说:“你来了就住咱家,可不能常住你老姑家。”她说得亲热,我连忙点头,心里暖乎乎的。
大舅是弟兄里最精明的,他也有外号,叫“气倒盆”,村里人送的。母亲说,这是因为大舅爱和人抬闲杠,谁也说不过。
划成分时,大舅倒成了贫下中农,再加上孩子多,日子更难过。有一年麦罢会,我和母亲回舅家去,这次大舅不容置疑地留我们在他家吃饭。麦仁面端上来了,这是难得的待客饭。端上炒青椒、生黄瓜、焯豆角,大妗子又端来了早上的剩菜,大舅一看脸就沉下来了,为这半碗剩菜,两口子又吵高了。出门后母亲说:“不管咋说,总算在你大舅家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又碰到了大舅,正好二舅也进来了。大舅像家长一样安排说:“娃远远地来了,你到队长那儿开张条子,给娃称些枣带回去。”母亲不满地说大舅吝啬,我感慨地对母亲说:“大舅是为了让二舅明白他是我外爷的继承人,他有这个责任。二舅不言不语地照办,也说明了他的认可。他们都是有心人,我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三舅的外号叫“奘娃”,就是说他脾气不好,生蹭冷倔,这也是村上人起的。三舅那么好的人,居然得此外号,我半信半疑。但想想,三舅不“奘”,村上会派他“看官”吗?“官”是公家、集体的意思。那些年缺粮,人们就经常钻进沙里偷红枣、花生、蔬菜等,于是村上就安排了专人看管,把守在进沙的各个路口,或巡游在沙里的菜地果园。
三舅当了“看官”,不管是谁都不留情面,村民说他“六亲不认。”而在我眼里,三舅是个通情达理很温暖的一个人。有一年秋天,三舅去龙阳路过我村,便来看望母亲。那天母亲躺在炕上,浑身疼得呻吟着,我手忙脚乱地给她按摩顺气,还是不顶用。三舅进门一问病情,二话不说就骑车子去镇上买药。买了两瓶木香顺气丸,母亲服药后,疼痛慢慢减轻了。三舅雪中送炭的那一幕,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如今,每每回忆起过去那份温暖,都会感动不已。
编辑:马杭娟
初审:董智勇
终审:宋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