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锋
我常会想起小时候生活的村庄,怀念村子里的那些树——榆树、槐树、桑树、泡桐树、白杨树……它们像时空的见证者,记录着村庄的点点滴滴,也藏满了我的青春记忆。
邻居门前有棵泡桐树,树干笔直粗壮,轻轻敲击略有中空声。小时候我常在树下向上张望,看树上那窝喜鹊,给我家带来某些喜讯。甚至觉得,这棵树离我家门更近,应该是我家的。我曾和同伴摘下紫色的泡桐花,去舔食花尾的甜味,还把喇叭样的花朵带在一个女孩手指上,说这是给她的戒指。我们蹲在树下的酸枣刺丛里,手脸被扎了也不肯离去,直到夕阳把树影拉得老长。
还有一户人家门前有两棵老槐树,每年结满槐籽的时候,药材小贩总会找上门,拿着特制工具,采收槐籽。他们在树梢上辗转腾挪的情形,极像是进行杂技表演,惊险又精彩,树下的主人脸上堆满笑,整理散落在地上的药材。他身后的门楼高大气派,厚重的枣红色榆木大门,油漆有些斑驳脱落,透着几分沧桑;门前的石鼓雕刻精美,在日复一日的摩挲中已经完全包浆,正泛着油亮的光泽。我和别人一样,看着槐籽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目光,父亲则在家骂我没出息。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将来也盖一座豪华的门楼,一定要把大门刷成梅红色。
村外一条柏油路,路边种着两行白杨树,春天树木萌发之际,我们折下树枝,抽出木芯,做成一只只“咪咪”(儿时的一种玩具,一吹即响),比谁的声音更响,谁的更亮,衔在嘴里神气活现地满巷子跑。夏日里绿树成荫,引来阵阵蝉鸣,每到暮色降临,村中小孩三五成群,手提洗衣粉的包装袋,跑去树下捉知了幼虫。拿回家用浓盐水浸泡清洗干净,拌上一点辣椒和花椒面,母亲烧起一瓢热油,随着滋的一声,蝉蛹会在铁瓢里翻滚冒烟,不一会就炸成金黄色,咬一口外焦里嫩,那味道至今也难忘记……那些白杨树曾无数次目送我远去,又无数次迎我归来,它们既像我的老朋友,又像一排排坚守岗位的士兵,给了游子无限的力量。它们也像父母,无论你成功与失败,一直都在等着你归来。可现在,它们都不见了踪影。那些曾在这条路上追逐嬉戏的少年们,也大多外出谋求生计,少有音讯。
如今,每次回到村庄,我都会去看看那些遗留下来的大树,可惜它们愈来愈少。或许终有一天,这些树会消失得了无影踪,连同村庄的年轮,终将化作故土衣襟上的一缕褶皱,在风过林梢时,轻轻叩响游子心头的愁绪。
编辑:马杭娟
初审:董智勇
终审:宋振峰